Tuesday, August 28, 2007

拿來主義 – 活用與硬搬(下)


日本人奉行「拿來主義」之餘,其實亦想擺脫漢字,但始終不太成功,為了書寫方便,把部分漢字進行了筆畫簡化,1946年公佈的《當用漢字表》,收漢字1850個,其中有131個是簡化字,稱為「略字」。但是日文略字跟中國內地在58年開始的漢字簡化和制度化,雖然互有借鑒,其實是兩個不同的體系,例如中文簡化「澤」成「泽」、「氣」成「气」,日文則略「澤」成「沢」、「氣」成「気」。這些「略字」並非中文的簡體字,是日本人自創的「和製漢字」。

香港的地產發展商,近年喜歡為新落成的物業改些標奇立異的名字,已經到了「名不驚人誓不甘休」的地步。去年推出發售的一個屋苑,改了個法文名字「Le Point」,但仍覺得不夠「潮」, 中文名字更史無前例地用上了「和製漢字」:屋苑名為「都會駅」,新建的第二期,繼續沿用「和製漢字」,名為「城中駅」。

香港人在行文時直接套入「和製漢語」,本來不是新鮮事,「和製漢語」是日本自己用引入的漢字所創造的詞彙,用的仍然是原來的漢字,我們唸起來時,仍可用原字的中文發音,雖然日本人聽不懂,但起碼自己香港人可以溝通。發展商用的「駅」字,是「和製」的「略字」,中文中並無此字,在物業推出發售時,無人肯定應該如何發音,有人唸「澤」,有人唸「尺」,有人唸「亦」,引來混亂和爭議,令人無所適從。最後發展商一錘定音,宣佈了「站」的讀音。他們把日文的「和製漢字」生搬硬套,成功地引起爭議,達到了宣傳效果,但這亦顯示出他們的無知,缺乏文化水平。

「駅」字在日本很常見,只要你乘坐火車,就一定會知道,是「車站」的意思,日文音讀為eki。雖然日本人現在都只會用略字,但在一些古老的牌匾和碑石上,仍可見到正體的漢字,一些希望表現古老、懷舊風格的設計,亦會刻意採用正體的漢字。我在遊覽九州著名的霧島神宮時,那裡的火車站設計成一座神道教神宮的模樣,站名採用了正體的漢字-「霧島神宮驛」,可見「駅」字是日文漢字中的「驛」字的略字。以漢字表義字形的角度看「驛」字,字首「馬」是坐騎,「睪」解作引及,「驛」解作騎馬引及的地方,引申為長途旅行的中站。發展商為了標奇立異,放棄造字有據的正體字,而用中文中沒有的日本漢字,還大模斯樣地搬個錯誤的讀音出來「以正視聽」,實際上是誤導公眾,教壞細路。Le Point正確的法語讀音應為[lə pwɛ̃],發展商在樓盤電視廣告中不用正確的法語讀音,而唸成帶有明顯香港口音的英語讀音,已經失禮死人,還要繼續死充「上流」,在中文名字上再出一次醜,試問香港人的顏面何存?

既然名已經定了,似乎也只得無奈接受,把「都會駅」讀成「都會站」,就像以「木鞋港督」來稱呼彭定康(Patten)一樣不知所謂,讀成「都會驛」,也好不了多少。在香港登記或註冊中文名字,印象中只可用認可了的中文字,不可自創文字。可能發展商是把屋苑名稱當做外文來登記,那麼按照香港人中英夾雜的習慣,我建議來一個中日夾雜,就唸作「都會eki」、「城中eki」吧,聽來既正確,又時尚。

「驛」是車站,是人在旅途中暫時停留之所,即非長久安身之地。都會駅、城中駅都是住宅,不能安居樂業,似乎是一大諷刺,真正是「改壞名」。不過,也許發展商根本就是希望業主買來短期炒賣、不斷轉手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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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也許是受到了各方非議,又或者是覺得已經成功地引起了話題,達到了效果,發展商已經宣佈該發展項目易名為「城中之城」和「環海都會」,一場鬧劇正式落幕。

拿來主義 – 活用與硬搬(上)

香港是個十分國際化的城市,但香港人又不似新加坡人般以全英語溝通,而是流行中英夾雜地說話,也許有人是為了顯示自已的「高級」和時尚,但很多時候是因為懶於尋找合適的中文詞彙,實行「拿來主義」,直接用原本的英語詞彙。語言的主要作用是溝通,既然香港人普遍有一定的英語水平,聽得明白夾在其中的英文辭彙,也不必太拘泥,就當是「港式口語」的特色吧。至於書寫文字,除非是一些專有名詞(例如沒有相應或統一譯名的事物),自己就不贊同太多的中英夾雜。

香港人近年又崇尚日本文化,但懂日語的畢竟不多,所以不至於中日夾雜地說話。因為日文中有不少漢語詞,可以很方便地「挪用」,中日夾雜的現象,在文字媒體中就比較常見,尤其是在提及有關日本的內容的文字。文字中夾雜日文字詞,其中一種用意,是希望保持原汁原味,本來也無傷大雅,因為一些專有名詞如地名、品牌等等,也未必有正式的中文翻譯;另外一種目的,就是故意標奇立異,來吸引看官們的注意,這也是廣告創作和傳媒常見的手法。由於近年日本電玩、漫畫、影視、音樂的流行,經「哈日族」的推波助瀾,相關的日文詞彙也開始進入中文圈,例如「暴走(失控)」、「達人(專家)」、「人氣」、「攻略」等,部份也開始成為流行用詞。

日文本身就是「拿來主義」的典範,日本古時沒有文字,借用了中國的漢字,這些源自中國古代發音讀出的詞,稱「漢語詞」。漢字雖然仍然是現代日文中常見的文字符號,但經過數百年的變遷,其讀音、字形以至含意,已經與原來借用的中國漢字有了差異。日本人亦不是完全只會生搬硬套,會對引入的漢字靈活使用,創造不了少自己的「和製漢語」詞彙。單憑辨認日文中的漢字,已經不能正確地理解原意。

19世紀明治維新時期,大量歐洲詞彙湧入日本,日本學者在翻譯時,或利用古書既有詞彙發想新義,或以漢字的望文生義特性獨立創造新詞,或給中文古文中的漢字賦予現代的意義,逐漸累積了大量新的漢語詞,下面的例子,都是這個時代創造出來的「和製漢語」詞。

用漢字直接新創的,例子有電話、私立、民主、革命、幹部、警察、自由、藝術、科學、化學、哲學、法律、自然、海拔、遠足、病毒、防疫、注射、進化、統計、否定、肯定、假設、取消、直接、雜誌,及字根類如「~化」 (~ized)、「~性」(the nature of~)、「~主義」 (~ism)等等。另外一些是「半和製漢語」,例如社會(古漢文原指春秋兩季之祭祀土地神的集會)、世界(古漢文原指國土、人間界、環境,廣化地表示全地球)、經濟(出自漢文「經世濟民」,本包含政治、經濟,窄化為經濟)。

中國人意識到需要吸收西方文化的長處,比日本人遲。19世紀中葉不停被列強侵略後,有識之士痛定思痛,才開始了「洋務運動」與「西學東漸」。中國學者一方面自行翻譯西方詞語,另一方面借鑒日本已經翻譯成漢語的字詞,很多西方辭彙先經日本翻譯成漢語然後流傳到中國。 由於同是建立在漢語的基礎上,這些和製漢語詞,較容易被中文吸收。另一方面,由於台灣曾被日本統治多年,日常所用的中文,和製漢詞彙數量較多,兩岸三地交流頻繁,這些語詞亦因此而擴散。

Saturday, August 25, 2007

鵂鶹窩(一)

說起我那些古靈精怪的收藏,不得不先提一提我的貓頭鷹藏品。

也不記得是從什麼時間開始刻意收集和貓頭鷹有關的事物,反正自小我就喜歡貓頭鷹。也許貓頭鷹是很多兒童故事書的主角,幼稚園老師又經常講及貓頭鷹「會捕鼠,是益鳥」,小孩子心目中只分忠或奸,貓頭鷹一早已歸入「忠」的陣營。貓頭鷹超大的眼睛,給人十分可愛而精明的感覺,某健康飲品早年曾以一個貓頭鷹老師的卡通人物作為產品代言人,令貓頭鷹作為聰明和智慧的象徵的形象,更加根深柢固。

當然,之後知道了貓頭鷹是具強烈掠奪性的猛禽、基本上以攫殺小動物維生的現實,聰明可愛的貓頭鷹,變成了殘酷冷血的殺手。再後接觸中國古籍,更驚見貓頭鷹在中國古代惡名昭彰,被稱為惡鳥。告別了童話,反而能從另一個真實的角度來認識貓頭鷹。

貓頭鷹是鴞形目(Strigiformes)鴟鴞科(Strigidae)鳥類的通稱,絕大多數是夜行性的猛禽,晝伏夜出,白天隱匿於樹叢岩穴或屋檐中,視覺銳利,聽覺靈敏,身手敏捷,飛行時身上不發出任何響聲。貓頭鷹的腳爪非常有力,緊握獵物的力量強度,是所有猛禽類中最強的。貓頭鷹品種眾多,目前全世界所知的有213種,單單在中國,就有29種。貓頭鷹漫畫化了的典型形象,是圓碌碌的大眼睛,和頭頂兩側看來像耳朵的耳羽,但其實各品種之間的體型、大小、棲息地和習性都差別很大。長耳鴞(Asio otus)頭頂兩側長有典型的耳羽,鷹鴞(Ninox scutulata)則沒有;體長達80厘米的鵰鴞(Bubo bubo),體型壯如大鵰,領鵂鶹(Glaucidium brodiei)則嬌小玲瓏,體長僅16厘米。大家或者都有留意到,貓頭鷹的眼睛,並非如一般鳥類般長在頭的兩側,而是跟人類一樣,置於顏面的前方的,兩眼的視線在面前交匯,因此能看到立體的圖像。

根據考古的研究,貓頭鷹在地球上存在了至少六千五百萬年,在中國有梟、鴞、鴟、鵩、鵂鶹、鵋鶀、訓狐等不同的別名,又細分為日出性的「鴟」和夜出性的「鴞」。在古希臘神話中,貓頭鷹是智慧女神雅典娜的使者,暢銷魔幻小說《哈利波特》中,貓頭鷹是魔術師的信差,大概也是以此為據。但在中國古代,貓頭鷹卻被認為是惡鳥,並常與叛國亂臣、兇惡殘忍之徒聯繫在一起。明朝「藥聖」李時珍的著作《本草綱目》,就記述了「鴞、鵩、鵂、鶹、梟,皆惡鳥也」。

「鴟鴞鴟鴞,既取我子,無毀我室,恩斯勤斯,鬻子之閔斯。」《詩經》國風中《豳》的第二首《鴟鴞》,首五句就把貓頭鷹描繪成奪人子毀人巢的猛禽惡鳥,喜破鳥巢而食其子,是為不仁。大雅《蕩之什》第十首《瞻卬》,又把貓頭鷹比擬禍亂國家、長舌多嘴的惡婦人:「懿厥哲婦,為梟為鴟。婦有長舌,維厲之階。」漢代許慎《說文解字》亦說:「梟,不孝鳥也。」母鳥索食而不允時,會啄瞎母鳥的眼睛。長沙風俗裡,鵩是一種不祥的鳥,飛至人家,是主人死亡的徵兆,漢書藝文誌中,東漢賈誼的《鵩鳥賦》,就提到了這一點。其實以上一切對貓頭鷹的厭惡和恐懼,大部份都是基於不實故事的流傳。

貓頭鷹羽毛以褐色為主,不算討人喜歡,而人們對夜行性的動物,總覺得有點神秘感,常把牠們與黑暗、邪惡和死亡聯想在一起。貓頭鷹在夜間的鳴叫,亦多數單調而不悅耳,甚至有令人恐佈之感,才是被古代人誤為惡鳥的主因。但事實上,如自然界食物鏈上的其他捕食者一樣,貓頭鷹類在維護自然界生態平衡功能上,都扮演著重要的角色,並無所謂正邪忠奸之分。

不過無論如何,貓頭鷹仍是我最心愛的動物,我所欣賞的,是牠所像徵的性格:在黑暗的環境中,當很多人都看不清方向、分不出黑白的時候,牠依然能夠明察秋毫,向著牠心中的目標飛翔。

Friday, August 24, 2007

玩物養志

記得讀小學時,國文老師只教過「玩物喪志」一詞,「玩物養志」的說法,直至升上中三以後,才從一位同學兼好友口中聽到。那時候好友十分沉迷羽毛球,經常因打球而對功課馬虎了事,被老師視為「玩物喪志」而無心向學的學生。當時我只道「玩物養志」是他自創的新詞、抵抗老師責備的自辯,不過就對這個「新詞」甚為認同,皆因我亦喜愛收藏各類物件:郵票、機械人模型、車票、電話咭...,亦被老媽評為「玩物喪志」一類。

「玩物養志」,要不是年初在文化博物館有一個以此為名的展覽,很多香港人根本沒聽過,似乎是一個新近的創造,其實不然。去年秋季一個中國古代書畫拍賣會上,其中一本十二開冊頁、「揚州八怪」之一的李方膺在1748年(清朝雍正年間)所畫的「墨梅」,款識上就蓋有「玩物養志」的白文印章。本地知名作家蔡瀾,在98年也出版了一本名為「玩物養志」的散文集。

「玩物喪志」,指人沉迷嬉戲,結果喪失志氣,可以是一種頗嚴厲的指責,令人聯想到「不務正業」。中國人就是太會作主觀的道德判斷,自己覺得無意義的事,便是「不正經」;看見有人不努力做「正經」的事,又或者投入對「美好前途」沒有幫助、沒有顯著金錢物質回報的事,就在他額上貼上一大堆「遊手好閒」、「不務正業」、「無出息」、「玩物喪志」的標籤。

未能自立的學生年代,一般人都只能乖乖就範,暫且放下「玩物」,做回「正經」之事,如有不從,輕則添置「玩物」的資源從此被截斷,重則連心愛的「玩物」也會被掃進垃圾桶。不過一旦可以自立,「玩物喪志」一族便立即來一個大解放,回復本來面目,甚至變本加厲。雖然我是「火麒麟」(火麒麟-周身癮,廣府歇後語,指嗜好/興趣繁多),但仍算是有節制一類。老媽對我一屋的收藏品,向有微言,但管也管不了,只能間中嘮叨一兩句。

其實「玩物」也分很多類,是否「出息」,視乎你如何「玩」法,被一竹篙地打成「不正經」,實在很寃枉。玩物可以嚴肅認真地玩,同一種玩物,也可以有不同層次的玩法。玩物不是單純的享樂,玩物可以減緩生活壓力,結果可以是陶冶性情、培養心志、增長見識、加強對美善的追求,亦即是「玩物養志」。這些回報,很多不是即時和明顯易見的,而玩得高層次,殊也不易,是需要有一定的修養和學問的,所以切勿急於對別人下「幼稚」、「玩物喪志」的判斷。

我們這一代人中,隨著年紀漸長,生活穩定,有更多增廣見聞的旅遊機會;開始關心社會,對歷史、文化、藝術、品味有更熱切的追求,也頗為普遍。社會上強調我們要持續進修,充實自已,努力工作,創造美好生活,但是如果每天都只是營營役役至筋疲力竭,再大的成就和滿足感、再豐富的物質,也填補不了精神上的空洞。參與自己有興趣的活動,收集、保存和研究對看已別具意義的事物,當中尋得的滿足和啟悟,遠異於從傳統學習和工作上所得到的滿足感。

本地知名人仕中,奉行玩物養志的,歐陽應霽是其中表表者。藝術世家出生的歐陽應霽,全職玩樂,他享受玩的生活態度,「專心生活,認真玩樂」 ,生活中每一件事物,小至小菜烹飪,大至建築風格,都能玩味得淋漓盡致。這也許不是每一個人都會認同的生活態度,但是起碼有一點,足以推翻一貫認為玩物一定是「無出息」、「喪志」的觀念 - 歐陽應霽的全職玩樂,為他帶來可觀的收入。

當然,歐陽應霽全職「玩物」的功力和境界,遠非我所能及。自己功力不夠,工作和興趣,最好還是分開得清清楚楚。收藏古物可以是投資,作曲踢球也可以賺取收入,但是對我來說,「玩物」是為了精神上的滿足,遠勝金錢物質的回報,如果玩樂時還要記著「死線」、還要計算著如何藉此增加回報,就不好玩了。

雖然有著朝九晚八的工作,但工作之外,對自己興趣的經營從未間斷。人總得要吃飯,我非含著金鎖匙出世,工作是自己物質生活的保障,業餘時間則用來縱容自己的興趣追求。進退于兩種生活之間,如何讓自己不被工作弄得焦頭爛額、力盡筋疲,如何保持空暇時間不斷有新鮮和滿足感,工作和興趣之間又如何巧妙地過度而不至於相互滲透,喪志還是養志,生活的技巧,就在於此。

Sunday, August 19, 2007

島唄與中孝介

早前到訪南九州的屋久島,在街上中無意中看到了正在播放中的一隻以屋久島風光作背景的Music Video。那是一首琉球
*(沖繩、奄美等島嶼)民謠風格的歌曲,初聽時,還以為是平井堅的演繹,後來才看到原來是一位輪廓深邃、有點像本木雅弘的憨厚型年青歌手。他的聲線音色雖然頗像平井堅,但假音部份比平井堅漂亮,更溫柔且具透明感,還有那日本島唄(島歌)的特殊迴轉唱腔。一向很少留意日本樂壇,所以近年出了什麼新人也不知道。可惜行色怱怱,沒有機會了解一下究竟是那位新進歌手。

回到香港後,看到網友一篇介紹光良的首本名曲《童話》日文版的網誌時,才知道這位年青歌手是中孝介(Atari Kousuke),一位來自離鹿兒島海岸以南300多公里的奄美大島的民謠歌手。我在屋久島街上聽到的,正是他06年3月為Sony Music Japan灌錄的首張單曲《それぞれに》 (Sorezore ni,台譯《各自遠颺》)。

對於日本的島唄,本來沒甚麼認識,前年參觀一個大型的旅遊展覽會,走到沖繩旅遊局的攤位時,剛好有沖繩民謠的表演。兩位來自沖繩石垣島的女歌手,演唱的是沖繩民謠風格的《島唄》(Shima Uta)。因為曾經聽過周華健在1994年配上粵話歌詞的版本《海角天涯》,我對旋律其實已經很熟悉,但聽到以日本島唄的特殊唱腔演繹的原曲,卻是首次,感到很清新和吸引,亦很喜歡。

  ...島唄よ風に乗り 鳥とともに海を渡れ
     島唄よ風に乗り 届けておくれ 私の涙...

 (...島歌啊 乘著風 和鳥一起飛過海
     島歌啊 乘著風 把我的淚也帶走...)

其實《島唄》一曲並非真正傳統的島唄,是由流行樂隊THE BOOM的主音歌手宮澤和史於1992年參考當地特有的音階形式創作,只算是有沖繩民謠風味的歌曲,在2002年6月發行的單曲版本,甚至頗有Rock味。我個人就比較喜歡以傳統島唄唱法的演繹,例如更貼近傳統派的沖繩唄者、來自石垣島的夏川里美在2003年的重新演繹。

「島唄」原本是泛指傳承自琉球群島一帶的日本南國歌謠,歌曲以日本傳統樂器三味線(三弦)和太鼓伴奏進行演唱,旋律獨特而具有濃郁的民族風味,據說流傳下來的有三千到四千首之多。島唄的旋律採用當地特有的音階形式,其唱腔獨特之處,是歌手以抖音及尖銳的假(嗓)音演唱,歌聲迴轉、悠遠、恬淡,兼而有之。

中孝介1980年在奄美大島出生,奄美的唄者人才輩出,可以說是當地的傳統,最出名首推已屆古稀、國寶級的大師朝崎郁惠,有「奄美島唄継承の第一人」之稱,另外還有奄美南大島的武下和平、被譽為「天之聲」的築地俊造、新一代的貴島康男、Rikki (中野律紀 Ritsuki Nakano)等等。

在高中時代,16歲的中孝介已經開始自學島唄的演唱法,據他自己說,是因為看到跟自己同年齡的女孩演唱島唄的情景,因而受到感動;後來他進入了琉球大學就讀社會人類學,但一直沒有荒廢島唄的練習,在2000年參加「奄美民謠大賞」,更獲得最佳新人獎,同年還取得了「日本民謡協会奄美連合大会で総合優勝」(總冠軍)。不過其實在早一年,年僅19歲的中孝介已發行了自己的第一張島唄大碟《ATARI》。2004年另一張島唄大碟《Notus》面世,這也是他最後一張傳統島唄專輯,之後正式進軍流行樂壇。

傳統島唄在日本演藝界並不是主流,要進軍流行樂壇,吸引更廣大的聽眾,表演上始終要作某些調整。中孝介之前很多沖繩或者奄美籍的前輩,例如夏川里美、Rikki 等等,他們的音樂,其實已經偏離了傳統的島唄頗遠,只是將傳統的三味線伴奏與演唱技法,用在現代的音樂上,以添古樸的味道。中孝介似乎有點不同,他把島唄的唱法,毫不掩飾地用於流行唱法中,這也是他的歌聲最吸引人的地方,傳統島唄的迴轉、悠遠,為他贏得了「地球上最溫柔的歌聲」的美譽。

在朝崎郁惠大師在2005年的第三張島唄專輯《おぼくり》中,中孝介擔當了所有的囃子**和三味線的演奏,朝崎郁惠連她自己的弟子都沒能出現在她的專輯中,可想而知她對中孝介的器重。聽過了中孝介的近作後,倒很希望欣賞到他成名前的傳統島唄專輯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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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琉球群島是太平洋西部的一系列島嶼群,在日本九州島西南方,從東北向西南延伸的弧形群島,包括了大隅諸島、土噶喇列島、奄美諸島、沖繩諸島和先島諸島。前三組島群又稱薩南諸島,屬鹿兒島縣;後二組又稱琉球諸島;屬沖繩縣。琉球群島在日本國內叫「西南諸島」(Seinan-syotou)。

大隅諸島:包括了屋久島、種子島等。
奄美諸島:包括了奄美大島、枝手久島、喜界島、德之島、加計呂麻島、沖永良部島等。
沖繩諸島:包括了沖繩島(沖繩本島)、瀨底島、宮城島、奧武島、久米島、粟國群島、大東群島、慶良間群島等。
先島諸島:在日本的劃分中,即八重山列島(石垣島、西表島、竹富島、小濱島等)、宮古群島及有主權爭議的釣魚台群島。

** 囃子:以鉦、笛子、鼓演奏的傳統日本樂音

YouTube片斷  -

中孝介: それぞれに (各自遠颺)  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si-5V4kwA1A

Sunday, August 12, 2007

沙繪的藝術

「聚沙成塔」,常被人用作形容積少成多、鼓勵儲蓄和不要輕視個人看似微小的貢獻,廣東人則喜歡以「細路仔玩泥沙」來形容兒戲和幼稚的事情。微細的沙粒固之然可以造出萬丈高樓,其實玩泥沙也可玩得高深,亦可以成為一門專門的學問。萬丈高樓也是由泥沙和水泥混合的成果,不過我今次說的,不是建築的藝術。

姑母早年喜歡周遊列國,除了南極洲外,每個大洲都有她的足跡。她經常會帶一些並不昂貴但富地方特色的手工藝品回來給我,其中一個是摩洛哥帶回來的玻璃沙瓶:在一個廢物利用的小酒瓶中,利用不同顏色的細沙,在瓶中繪製出駱駝、沙漠、椰棗樹等景觀,色彩鮮豔,充滿阿拉伯風情。在香港,夏天的沙灘上,不時也有沙雕創作的展示和比賽,以沙混和適量的水,也是可塑性很高的藝術創作媒介。

用沙為原料進行藝術創作,可以統稱為「沙藝」,沙瓶和沙雕,只是其中兩個分類。不過不論沙瓶或沙雕,都有一個「保存」的難題:水份一蒸發掉,沙雕便會崩塌;瓶蓋鎖死了在瓶子中的彩沙,似乎沒有移動的空間,但日子一久,因為環境中無可避免的震動,圖案會慢慢地移位下墜。

偶爾經過一個商場,那裡正在舉行一個展覽,令我有機會欣賞到「沙藝」的另一種形式:「沙繪」的畫作。「沙繪」,顧名思義,就是利用天然沙粒揉合人工染製的沙粒,製作出平面或立體的沙藝作品如繪畫、玻璃容器畫作、盆栽藝術等等。之前提及的沙瓶,其實就是立體的沙繪作品。與其他的繪畫形式一樣,「沙繪」可大可小,馬來西亞一間名為「Seri Puteri」的學校的學生,為了慶祝全國教師節,用了兩卡車的沙子,花了兩天兩夜的時間,創造出足足有兩個籃球場大的巨型沙繪藝術品,成為全國最大的沙繪藝術品。不過今次展覽的,主要是可以掛在牆上、如油畫般的平面沙繪畫作。

出生於日本大阪的沙藝創作藝術家椿明子,是國際有名的沙繪創作先鋒,她本身是位擅長水彩畫及紡織藝術的藝術家,自幼師承她的祖父,日本著名畫家稻田耕作。椿明子在十多年前起,開始了沙繪創作,以沙粒作油彩、「沙粒間的斑斕幻彩」,創造出一幅又一幅繽紛精緻的作品。椿明子酷愛大自然,所以畫作中亦常以海洋、藍天、白雲等為主體。

 


沙繪的畫作,有一個比其他原料更為特別的效果,就是作品更為立體,沙粒的厚薄分佈,固然是真實的立體,當觀者站於不同角度與距離觀看沙繪的畫作時,光線經沙粒不同角度的折射,畫中各部分的顏色,亦因而產生變化。

沙繪的基本創作方法並不複雜,先於畫布上畫了底稿,然後小心地塗上膠水,再鋪上不同顏色的沙,再將多餘的沙撥走,至於之前提及過的保存的難題,因為畫作以膠水牢牢的黐貼,可以避免了沙粒脫落或移位的問題。

正因為沙粒的幼細,才可以表現到畫作中最細緻的部分,亦因為沙粒的幼細,在創作時亦要求有一定的心靈手巧。展覽中的一幅臨摹Mucha名作「Day Dream」的沙繪,細膩的程度,如果不細看,還以為是一幅水彩畫。當然,作品中亦有不少利用混合沙粒表達矇矓印象的手法,把多為印象派大師的名作,以沙粒重現。

璀璨繽紛過後,總會漸趨平淡,來到香港舉辦展覽的椿明子,透露了自己正在嘗試採用黑白兩色的沙,創作氣氛凝重、近似中國水墨畫的效果,我也希望很快會有機會看到她的新作品
*。




*椿明子部份的作品,在她個人網站中展示: http://www2.ocn.ne.jp/~sandart/gallery.htm
  椿明子立體沙繪作品的創作過程: http://www.youtube.com/watch?v=H_desxjVTvM


Monday, August 06, 2007

浮生半日閒 之 趕上酷熱與藍天的尾班車


天文台發出的酷熱天氣警告,已經持續生效了十二天,自七月二十四日以來,氣溫一直徘徊在32℃。警告生效時間之長,創了香港的歷史紀錄,週末的氣溫,更升至36℃。這樣子長時間的高溫,正常的情況下,早已造就了幾個颱風,可惜近年的氣候就是不正常。立秋的前兩天,終於來了一場大雷雨,稍為舒緩了酷熱的壓力,亦結束了漫長的酷熱天氣警告期。

持續了一個月的藍天白雲,也是香港近罕見的,風景拍友們早已紛紛出動,頂著酷熱四出拍攝。因為俗務繁忙,拖延到上個週末,亦即是酷熱天氣警告生效的最後一天,因為臨時有空,才有時間到紅香爐峰上拍攝維港的日落的景色。雖說並非刻意安排,但時間卻配合得剛剛好,因為在接近立秋的日子,太陽會剛剛好在維港中央落山;另一方面,假如遲一天才上山,便會遇上大雷雨,視野也不會清晰。


紅香爐峰是港島銅鑼灣天后對上、小馬山西北麓的一個小山崗,從這裡向西北方向望,香港市區、九龍半島以至遠處的大嶼山均盡收眼底。由於地點景觀一流,由寶馬山巴士總站登山,又只是10-15分鐘的山路,所以一向都是香港拍友們維港日落和煙花的拍攝勝地。紅香爐峰頂其實面積不大,除了測量柱的石台外,只有幾塊巨石可供站立,基本上只容得下八、九位張開三腳架的拍友。朋友比較心急於佔領最有利的位置,七時多才日落,三時半便約了我在寶馬山巴士總站會合上山。

我們三時四十五分便在測量柱的石台上裝好了三腳架,閒來無事,便天南地北地閒扯起來了。其實當時在山上,已經感覺到天氣將有變化,因為東面天邊不斷有雲湧來,山上不斷有陣陣山風,感覺上已不太熱,我們比較擔心的,是九龍半島已有煙霞在漫延。到了四時半,不斷有其他拍友陸續上山,有的原來還是相識的網友,大家有說有笑,很快便過了兩小時。


接近六時半,九龍半島的煙霞似乎散去,西面天空的雲塊卻停留不動,要看鹹蛋黃的日落,似乎不行了,彩霞漫天的機會也變得渺茫,不過Magic Hour的的紫藍天空,估計還是有的。有經驗的拍友都知道,無論你如何起早摸黑地爭取到一個理想位置,總有些人會毫不客氣地在你面前插進來,不是踢到你的腳架,就是忽然入了鏡,雖然大都不是有意的,但浪費了的底片,更重要的是錯失了捕捉那一刻影像的機會,無論如何誠懇的道歉,也是無補於事。我是玩票性質,用的又是數碼相機,倒沒有太介意,只是一笑置之,但我旁邊的拍友就有點燥,不斷呼喝別人,不過話說回頭,他自己也是招呼也不打一聲,就把相機插進我和我朋友之間的位置的。


沒有鹹蛋黃或彩霞漫天的日落,Magic Hour的「華燈初上」其實也不錯。接近八時,本打算離開,反正「幻彩詠香江」激光匯演快將開始,便多留了一會。激光匯演每逢週末會加插煙花,但由於是低空煙花,其實在尖沙咀東或會展中心附近拍攝,效果會較好。摸黑下山,對我來說不至於太困難,同行的朋友,就有點手忙腳亂了。



Sunday, August 05, 2007

相裡 - 鏡外


攝影是一種藝術,相信很多人都覺得是理所當然的事,但原來攝影被認定為合法藝術形式之一,都只是近年的事。

攝影的發明和運用,己經超過150年的歷史,十九世紀上半葉,法國人尼普斯在1826年第一次將影像成功地固定在相紙上,在尼普斯的基礎上,法國畫家達蓋爾終於在1837年發明了銀版攝影術。

自攝影技術於十九世紀初發明至今,本質經歷過不同的革命。在發明初期,此項技術雖然直接衝擊傳統寫實繪畫的發展,但仍只是繪畫的參考資料,因為攝影一開始便被認為只是機械性的模仿真實,故一直不被認為是藝術的一個種類,而相機只是記錄的工具。

攝影師一方面擔當著記錄歷史的任務,通過鏡頭,客觀地保留不同年代的各種面貌;另一方面不斷探索攝影的創作,探討攝影藝術的新理念,爭取成為合法藝術種類之一。由模仿畫面效果的畫意派,到以攝影的「決定性的瞬間」(the decisive moment)的特性顯現事物的本質;由人像攝影的創作領域,擴大至著重於現實生活的反映。近代達達主義和超現實主義畫家率先運用攝影媒材,亦無形中把攝影地位提昇,日益成為現代藝術中不可或缺的一種表達形式。
當然,近代科學技術日新月異的發展,亦大大加速了攝影本質的變革。從傳統菲林手動相機到全自動「傻瓜機」、再發展到數碼相機,以至近年電話手機攝影的出現;從前困難且昂貴的嗜好,到現在幾乎任何人都可以輕易地進行創作,科技令攝影更加快速地超越了記錄的本質,成為抒發表現個人的有效媒體,通過攝影作品中表明個人觀點,藉此尋找自我的身份。


文化博物館最近有一個名為「Cameras Inside-Out 相裡-鏡外」的展覽。這個展覽不是一般純攝影作品的展示,除了本地攝影前輩簡慶福、陳復禮、黃貴權和顏震東等的精選作品,觀眾在展場中同時可以欣賞到陳烘先生的百年相機收藏,讓大家可以對照相機製造的演變和攝影藝術的發展。自己就對相機收藏品的興趣比較大。

要欣賞當代攝影藝術表達的多樣性,觀眾亦可進入展覽中朱德華、蘇慶強、沈嘉豪、林慧潔及周俊輝五位本地活躍的攝影家充滿趣味性的攝影世界。



<溫馨提示:展覽允許攝影,但禁止用閃光燈和三腳架>